网站公告: 诚信为本:bobapp官方下载入口,诚信永远不变。 服务热线:0898-08743298 BOBAPP(中国)官方网站IOS/安卓通用版/手机APP下载 分享到:

健康知识

当前位置: 首页 > 健康知识

入职体检时我被查出bobapp官方下载入口白血病

发布时间:2023-03-24 09:35:37点击量:

  我坐在医院的病床上,双手向后撑着,百无聊赖地看着病房窗台上放的几个一次性保鲜碗。碗里装着其他病友吃剩的隔夜的小米粥。窗户外面是湛蓝的天空,唯一煞风景的是窗户外头笔直的大烟囱。

  随处可见的大烟囱,浓浓的白烟一年四季地冒着,无声无息,给蓝天蒙上了一层灰纱。若说有什么是大同市的特色,估摸着这烟是逃不了的,早年间,还能闻见刺鼻的药味,时间长了,也就闻不到了。

  血液科病房里的人不多,也许因我是新来的,大家都过来打了声招呼。他们的五官各有不同,但很明显能看出这个科室里的特色。

  没有头发,极其削瘦的黄脸,一模一样的蓝色条纹病号服,胳膊上挂着蓝色的Picc导管,外面罩着一件外套。

  我穿着一身黑色的连衣裙,头发浓密,皮肤有着年轻人特有的光泽。我盯着自己的胳膊,心里突然有种害怕蹿了上来。

  大学毕业后,我面试了几家公司,顺利地拿到了通知书。我以为自己的人生刚开始,没想到在体检抽血后,却被医院告知要进一步检查。

  我拿着手机心中烦躁,觉得对方是诈骗电话,直到对方不停地给我打电话,耐心告诉我,我的血液指标非常紊乱,必须要去大同三医院做进一步检查。

  为了能够顺利入职,我再次挂号,选择了血液检查。医院二楼的血液科,人头攒动。若不是亲眼所见,我根本就不会知道,星期一的医院走廊里,到处都是人,他们挨着挤着,手里拿着白色的纸张,跑上跑下,像是慌不择路的勇者。

  我歇了一口气,脑袋有些晕眩,眼睛瞄准机会,见前面的人排到号了,马上抢占他下的空位。

  我伸手按住太阳穴,缓解了想吐的冲动,低头看见的是走动着的形色匆匆、各不相同的小腿肚。

  耳边传来了不太标准的喇叭声,血液科的入口,彪悍的保安穿着一身不太新的深蓝色制服,大声地维持秩序,偶尔会有人以病重的理由来插队。

  保安脸上带着了然的神色,用大喇叭喊道:“把过道让出来,大家排队,叫到号的可以过来了,355到402,后门出口出。”

  我用力呼吸着稀薄的空气,脑海里回想起身穿白色大褂的主治大夫。她戴着口罩,只露出一双淡然的眼睛。抬头轻飘飘地问我,你有保险吗?农保还是商保啊?就一个人来吗?家属呢?我在心中思忖,这大夫连个笑容都没有,真像我高中的班主任,压迫感十足。

  排队、抽血、挤人群,我走完了所有的程序,用一根白色棉签死死按住胳膊上的针口,心里松了一口气。

  白色的棉签被红色的血液沾湿,白皙的胳膊上,血点的血怎么也止不住,我冲到护士台多拿了好几根棉签,死死摁住。

  弄完一切都快中午了,我抓住下班前的尾巴,踩着点进了医生办公室。“住院进一步检查,做个骨穿看看什么情况吧。”医生说完这句话,办公室里的打印机就发出了运作的声音,嘈杂的声音停了下来,一张入院单,让我成了等待审判的病患。

  走出办公室时,走廊早已恢复了安静,偌大的医院透着一股子寂寥,我走到厕所,站在水龙头下,拧开了水,水流声哗啦啦地在响,我双手捧着冷水,打湿了脸庞,水滑过燥热的皮肤,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。

  冷水拂过我的慌乱,我抬起头,看向镜子中自己没有血色的脸。哗啦,我用力扯下了两张洁白的手纸,擦干手上的水滴。顺势掏出手机,烂熟于心的号码拨了出去,等了很久,彩铃响了一遍,始终无人接听,我的心沉了下去。

  浑浑噩噩地交钱,从交钱入院到换衣服来到血液科的四楼病房,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,在一切还没有结果之前,我什么都不怕。

  她站在导医台里面,笑地告诉我,今天我运气好,刚好有两个患者出院可以让我选床位。

  我闻着血液科走廊里的消毒水味,紧紧地皱着眉。走廊直直的,越往里看越是昏暗,就像是通往未知的隧道,感应玻璃门在我身后关上,隔离了所有的喧嚣。

  护士见我不说话,自来熟地与我讲起了各种注意事项,医院里的注意事项就像是一条条小学生法则。我遮掩着面上的不耐烦,心不在焉地听。

  “二人间有厕所。”护士说完最后一句话就将一件崭新的蓝白条病号服塞到我手里。

  10月份的大同,暖气迟迟不来,室外温度骤降,最低可达到零下。病房没厕所,夜里起来上厕所怕是要冻到两股颤颤。

  托姥姥的福,我名下除了有新型农村社会养老保险,还有几个医疗商业保险。医疗住院费用肯定可以报销,所以住院条件上倒不必委屈自己。

  血液科一楼紧挨着医院餐厅。从外面看去,烟火气熏得这座住院楼多了几分生气,它一点都不像是重症楼,反倒像是藏在市井中的私房菜馆。

  我的思绪被拉远了,直到床头呼叫器里传出了护士中气十足的广播音,四十七床,准备一下去骨穿室做骨穿。我的心里一个咯噔,磨磨蹭蹭地去厕所换了病号服,心里排斥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,我坚信自己不过只是不吃早饭,贫血而已。

  骨穿室在医院走廊的第三间,就算我走得再慢,也不过只有两步路的工夫。我想起了网络上关于骨穿的各种科普,心里毛毛的。

  会痛吗?我脑海里全是电视里面对酷刑英勇不屈的战士,听说对痛感有预期,那么它也就不怎么痛了。双手攥着拳,猛地推开了骨穿室。

  骨穿室不大,一张铺着蓝色一次性医用垫的床,一张黄色旧木桌子上放着台显微镜。屋子右边摆了两排乳白色的铁皮柜。

 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,按照医生的提示将自己蜷缩成一只虾的模样,双手交叠在胸前,心跳声一下一下跳得无比清晰。

  耳边传来了大夫温和的问询,他问我喜欢吃什么?平时喜欢什么?我紧张到额头冒汗,手心黏腻。

  一阵清凉之后,针头挑破了皮肤。大夫说是在麻醉。没多久我就感觉后背有一股很大的力量推进,随即是酥麻,整个身体像是被掏空。做完这一切,我的耳朵被刺破,随后脊骨就被贴上了纱布。

  病号服被汗水浸透,我躺在床上感受到了后背的冰凉,默默地躺在床上等待着麻醉的药力过去。

  不太透明的玻璃窗前,有一只鸟儿自由地飞过,那一刻我的泪水滑出了眼眶,孤独且悲伤。

  我以为一切都过去了,等到第二天,我接到通知要求再做一次骨穿,白纸黑字的手术通知书搅散了我的侥幸。我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。当年的《蓝色生死恋》是没白看,我平平无奇,怎么可能会得这个病?

  白血病在我国的发病率在十万分之三到十万分之四。十万个人里面有三到四个人白血病患者。我不信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我头上。从小到大,我就算是买刮刮乐也没中过奖,为什么偏偏是我。

  我一把抓住路过大夫的手肘,穿白色大褂的主治大夫,她是驱散昏暗的唯一的光。空气中的尘埃在我眼前浮动着,医生反而成了笑而不语的菩萨。

  我的主治大夫很温柔,她告诉我化验结果没出来,还跟我笑着说晚上医院里有很好吃的回锅肉。

  医院护士不让我再走动,她给我打来了回锅肉,我味同嚼蜡地吃一半拨一半。这时我格外想念姥姥,若是她在一定会说我吃相难看。

  病床前的氧气机箍得我整张脸无比难受,我每次想摘掉它,护士长的后背就像长了眼睛,马上出言阻止。

  晚上,我就被确诊了m3型白血病。疾病给人带来了什么?我只记得自己在百度搜着词条,忍不住泪流满面,心酸到起鸡皮疙瘩,就算极力抑制,却怎么都控制不住。

  m3官方学名叫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,多见于四十岁以下人群,在二十几年前,曾是致死率极高的白血病。但随着维a酸片与三氧化二砷这两种药品的出现。m3成了唯一一种不用换骨髓就能治愈的白血病。

  没有电视剧里生离死别的场景,也没有苦苦隐瞒的狗血。护士依旧开朗地过来给我输液。我低头扫码,药品的名字功效统统出现在百度上。

  “能活着吗?”我盯着银色的暖气管,开口问面容讨喜的护士。也许是看惯了生死,护士的语气里带着庆幸。她告诉我说m3是白血病里最轻的病种,而且通过三氧化二砷可以治愈。

  那天晚上,我一个人睡在医院的病床上,走廊外偶尔有克制的脚步声,心电监护仪在暗处亮着,一条条更显孤寂。

  睡不着的不止我一个,隔壁床的老太太翻身动作大,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,嘴里念念有词的。

  “姑娘,我老了,你别嫌弃我,谁都有老的一天,谁都有病重的一天,是不是?”老太太呼吸声很重,断断续续才说完这话。

  我在黑暗中笑了笑,颇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宿命感。白天时,我还觉得老太太矫情,一整天她指使儿女的嘴就不曾闲过。

  头发花白的老太太驼着背,盘腿坐在病床上,手里拿着电话指挥女儿煮了小米粥,小米要熬得稠稠的,要能挂得住勺。

  苦菊买的不行,要自己摘,摘完之后去根,要一张叶子一张叶子洗干净,泡得没了沙子之后切段。搁点醋,蒜末要放在案板上剁得细细的。

  她挥舞着手臂对着手机说得唾沫横飞。她女儿在视频里乒乒乓乓地拍蒜。老太太眉头一皱,嫌弃地问女儿案板洗干净没有。

  这边她又不知道想起什么,对着病房里的儿媳说,自己馋亲家自己做的香油了。儿媳妇赶紧放下手里吃了一口的花卷,连忙表示自己打车回娘家去拿。

  老太太嘴里咕哝:“干啥啥不行,就会个吃。”旁人的事情,不见全貌,不予置评。老太太像是跟吃的杠上了。她跟女婿要手打的炸丸子,对儿媳说要吃皮薄的饺子,女儿拌了一半的苦菊先放放,她又想吃手擀面了。

  病房里充斥着老大同的味道,凉拌苦菊、炸丸子、热气腾腾的饺子、手擀面,摆在白色的病床小白桌上,丰盛的程度都快赶上过年了。

  老太太只夹了一次就撂了筷子,说女儿放的醋太少,蒜瓣剁得不细致,从小毛手毛脚,儿媳赶紧拿了紫林醋给添上,她才满意地地点头。

  病床的正前方贴着老太太的名字,陈菊英。她见我孤单一人输液,就转头将一碟饺子递给我,也不管其他人,就凑过来跟我唠嗑。

  陈菊英说她今年68了,她说自己也活得够够的了,就是不放心这几个孩子,又说子孙自有子孙福,随他们去。

  她拉着我的手,说起过去的苦菊,苦得拉嗓子,家里的油和面都是有数的,能吃饱肚子就不错了,不像现在,想吃多少花钱就行,现在的日子多好,她的眼里是浓浓的怀念与不舍。

  老人的手一点都不暖和,她的手贴在我的皮肤上,有种刺拉拉的感觉,我没有抽回手,默默地看着老人递给我的饺子,有些难过。

  病房里的家属见我不反感老人,也都很客气。她跟我说,等我们病好了就去她家做客,吃她亲手做的油饼,老香了。

  老人眼中对生的渴望感染了我,让我觉得治愈近在眼前,白血病其实不可怕,我点头答应了和陈老太太的约定。鼻尖仿佛闻见了油饼的香味。

  那天半夜,陈菊英的呼吸骤停,她死在了我的隔壁床。死亡是悄无声息的,黑暗中是大夫的脚步声,打电话的声音,以及我快速搬离的声音。

  草搬到了三人间,这次所有人都知道了陈菊英死亡的消息。她进医院,甚至还没有确诊,就被自身所带的糖尿病、心脏病、三高击垮了抵抗力,还未入冬,血液科就已经凉得出奇。

  在死亡面前,所有人都在沉默,夜里两点,走廊昏黄的灯光下,有一个又跳又拜的女人,她面对窗户,面容不清,影子被拉得很长,匍匐在地上,起身,再匍匐。

  我不懂这些,想说迷信,可看着嘈杂的走廊,想着刚刚没有生命迹象的陈菊英,选择了闭嘴。

  生命终结了,没有体面的哭声,走廊里有刺鼻的烟味,能听到家属凌乱的脚步、女人大声的斥责。医生眼神写满无奈。医院所有的规章制度在死亡面前都被短暂忘却了。

  那是我第一次目睹死亡,没有人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。我沉默着不说话。李成给了我一根红绳,也给了旁边怀孕的春红一根。我不明所以,但依旧选择绑在手上。

  老李长得很高,一身病号服挂在他身上空荡荡的。漫漫长夜为了驱散死亡的阴影,我们三个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。

  他是老病号了,他得的是b型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,已经三四年了;他用手比划着自己的腰身,嘴角上扬,以无比夸张的语气说,你看不出来吧,我以前有两百多斤。我摇摇头,看见他手臂上有一条长长的黑线。

  李成不在意地看看自己的手臂。说起了自己治病的药水,我刚入院他生怕我听不懂那些拗口的药名,分别给化疗药水取名。美罗华是红水水,盐酸米托蒽醌是蓝水水。

  用李成的话说,治疗白血病的药水就跟林子里的蘑菇一样,颜色越艳丽副作用就越大,我听着他小声的科普,倒是觉得他这个人很有意思,最起码别人都在哭,唯独他在笑,笑得张扬且得意。好像白血病是不要命的癌症,是他随手就能打发的乖孙子。

  我的治疗方案还没出来,担忧难免带在了脸上。老李安慰我说,治m3的药水是白水水,没什么大事,不要紧,我住进来之前,也有个m3的患者,已经出院了,走之前气色可好了,听说现在每天都能跑个三千米。

  他本想再说什么,但听到隔壁房间陈菊英家属的动静又安静了下来,春红拿出自己的小菩提叶(录着佛音的小录音机,半个巴掌大,所以叫菩提叶)扔给我,自己扭身蒙住了头,她已经怀孕三个月了。

  朱春红三十多岁,杏子眼,粉面腮,就算是破布条儿的病号服也穿出了高冷的感觉。用老李的话说,朱春红可不是一般的主。

  第二天一大早,一切都恢复了原状。我跑到陈菊英的病房,除了几个护工搬东西的动静与刺鼻的消毒水味,竟然找不出一点陈菊英存在过的痕迹。下午很快就有别的病人提着包袱,带着愁苦的脸色入住。人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?生死之间也不过是医院里的这点事,赤条条来,赤条条去。

  经过医生的会诊,我的医疗方案终于敲定,果然是老李说的三氧化二砷。三氧化二砷俗称砒霜,一克砒霜就能毒死一窝老鼠,却是能抑制m3白血病分化的靶向药。

  三氧化二砷随着输液泵流到了我的血管里。没多久我就出现了呕吐、高烧、全身瘀斑等一系列的症状。

  普通的退烧药吃下去根本就没有用。我的身体就像被晒脱了皮的咸鱼,又黑又肿又热。反复高烧不退让小姑姑束手无策,最后是抗生素解决了我反复发热的症状。bobapp官方下载入口

  值班大夫跟我说这叫神仙药。我嘴角干裂,只能靠着云南白药来解决牙齿出血、鼻孔出血等一系列问题。

  到了饭点,老李帮我打了饭,我咬牙忍着恶心坚持吃东西。一声咣当的脆响让我抬起了头,是朱春红一脚踹翻了椅子,转手将饭盒扣在了新婚丈夫的脸上。

  绿色的葫芦瓜和黄色的碎鸡蛋伴随着棕色的汤水,洒了年轻男人一身。bobapp官方下载入口他愤怒地看向朱春红,本想发作,最终盯着朱春红的肚子,抹了一把脸,甩手去了卫生间。

  朱春红第一次检查时血象很低,血小板都快掉到了个位数,可偏偏她是个孕妇,血小板低会让伤口无法愈合,血流不止。朱春红成了医生头疼的对象。

  白血病最重要的一个血象指标就是血小板数量的骤降。她第一次的骨穿检查结果不明确,可她因为血小板低成个位数的现状,只能吃云南白药止血。

  朱春红是二婚,丈夫比她小六岁。前几天怀孕三个月的她突然晕倒,婆家人送她来了医院。

  老李跟我说,第一天朱春红就跟婆家人大闹了一场。朱春红和丈夫刚刚结婚,男人说,家里为了给她凑彩礼已经掏空了家底,举了外债。

  朱春红的婆婆在血液科逢人便说,朱春红是二婚,比她儿子整整大六岁,可朱春红还要了他们家二十万的彩礼。

  朱春红是个暴脾气,没有灵巧的心思。她虽然长得千娇百媚,却是个张飞的性子,一生气就喊打喊杀,说话也没有别的词,说来说去就是一句,我怀了你们张家的娃,你们就要出钱,你们就要给我看病。

  一次骨穿手术每个化验类目都不同。一万来块钱就像是投进了水里,连声响都没听见,又要重新化验别的项目来确定到底是不是白血病。

  这笔彩礼现在在谁手里我并不知道,但它就像是无数根炸药捻子,点燃了所有人隐忍着的愤怒。

  朱春红就像是话本里的女土匪,每次都豁得出去。我曾在茶水间里听见她和丈夫小张的对话,小张想让她不做骨穿,回家生孩子。朱春红依在男人的怀里温温柔柔地答应了。

  我暗笑朱春红傻气,她血小板低,血液紊乱,天天出血都是要命的事情,假如她不是白血病,每天打昂贵的血小板续命保住孩子倒也无可厚非,可是她如果确诊,那每分每秒都是在拿命搏胎。

  朱春红不傻,她婆婆整日在医院里说她的是非,说她是如何拿刀追了前夫几条街,抛夫弃子地嫁给了她的儿子。

  说她怎么样被人打得像狗一样爬不起来。朱春红听到这些,不像别的女人那样扭扭捏捏,她大大方方地承认,自己就是因为被打得像条狗,才狠心连孩子都没要,净身出户的。

  我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野草一般的生命力。她将云南白药倒在手心里,连数都不数就吞了下去。

  她吃完药俏皮地眨了眨眼,将药塞到了我的枕头下。老李瞧了一眼被菜汤浇了一身湿的小张,小张一声不吭地拿了缴费单,下楼缴费。

  朱春红的20万彩礼被娘家拿走给弟弟盖了房,她只能骗丈夫说,自己为了孩子舍命不看病也要为了小张生孩子。

  小张母亲嘴巴碎心疼钱,不想给儿媳治病的同时,也想出了之前20万彩礼的气,就到处说儿媳妇的不是。

  朱春红一边哄着丈夫给自己交医药费,转头背着小张吃云南白药,她说谎,哭闹,温柔,全都是为了能活下去。

  没过两天,朱春红被确诊m2,小张跪在地上,他扒拉着妻子的裤腿,苦苦哀求朱春红留下孩子,只要熬过剩下的六个月,他一定会给朱春红治病。

  朱春红的婆婆更是指责,假如不要孩子,就让朱春红归还当初的彩礼。这一次等着小张的不是菜汤,是一把四角凳。他被砸得满头血。

  朱春红出院大闹一场,扬言娘家要是不还彩礼,她就一头碰死在自己家中。朱春红的哥哥扔下银行卡里的二十万,再也没有管过她的死活。

  朱春红捧着薄薄的银行卡嚎啕大哭,她除了自己谁都没有剩下。这一刻,她手里捧着的不是钱,是她自己的性命。

  那几天老李像是温和的教导主任,天天开解朱春红,要不是老李的老婆孩子来看他,我都差点以为老李看上了朱春红这朵美丽脆弱的霸王花。

  随着化疗深入,我的体重开始不断飙升,原本一百斤不到的我长了四十斤,皮肤开始出现成片的红斑点,整个人面临着脱水、呕吐、掉发等一系列化疗副作用。

  老李越发消瘦,爱漂亮的朱春红戴上了假发。她肚子里的孩子打掉了,她跟我说,她跟小张的婚姻也算到头了。一场重疾看清一个男人,也算是值了。

  老李是老病人了,他能熟练地拆掉医用输液泵去上厕所。我每次都笑他的手艺比护士还麻利,他则是语气夸张地说自己是打不死的小强。

  白血病患者的化疗一般都是分期治疗,一个疗程二十一天,具体的安排都是根据医生给出的不同方案而定。老病号每次出院入院都要做骨穿。腰穿则是两个月一次。

  腰穿抽的是脑脊液。骨穿抽的是骨髓。这两项都是判定白血病分化的指标,所以每次入院出院都免不了要受一番皮肉之苦。

  老李每天笑嘻嘻的,但做人又有分寸感,话也不多。他不会问我,为什么每次来医院都是家里的阿姨陪着,也不会问朱春红现在来照顾她的男人是谁。

  在血液科,老李就像一杆鲜艳的旗帜,他的眼睛与光头一样亮晶晶的。我每次身体难受到极致,他都会来说几句逗我开心,跟我说自己在抖音上新刷到的哏。他说的都是网络老哏,但他的心是真的。

  朱春红说,老李是国企员工,55岁那年检查出白血病就买断了工龄。他为了不拖累妻儿,直接选择了离婚,就算别人说她在外面养了小三,抛弃妻儿,他也只是笑笑地不解释。

  我有时候也觉得老李很好玩,他从来不惧怕白血病,每天早上起来都会在走廊里唱几句,有时病友起哄,他还能唱完一首《女儿情》,赢得满堂彩。

  我和朱春红每次做完骨穿都会哼唧大半天,可老李身上就像是装了马达,连医生规定的躺半小时,他都好像没听见,提溜着点滴就跑去每个病房溜达。

  有一次,病房来了一对再婚的夫妻。两个人很有意思。男人每次都算着手里的钱给老婆,让她去买药。女人都按照原价给男人买。(有些抗癌药是要出去买的,两瓶的价格和一瓶的价格是有区别的。)

  钱越花越多,住院时间长了,女人从中捞钱的事情就被发现了,两人大吵一架。那男人从此就跟着老李,让老李买药,他认定老李不会坑他钱,这个事情让老李很长时间都不敢串门。

  我也问过老李,为什么他的心态那么好,老李给我看了一个群,群里安安静静的,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,老李说好几个都是他最早的病友,后来人没了,群安静了。

  在我看来,老李一直是个坦荡人,有一天我看着老李拿着一幅画偷偷去找隔壁刘老师。刘老师是见过世面的,听说在书画上有些造诣。

  那天下午,病房里来了两个生面孔。女人脸上带着岁月的痕迹,但依然能看出从前精致的容颜。她旁边站着一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男孩,戴着降噪耳机,一头金色的头发很抢眼,从面相来看酷似老李。

  男孩24岁,是老李的儿子。每天给老李端水泡脚,替他洗尿盆,老李床脚的那个尿壶再也没拿出来用过。

  老李的心情肉眼可见地更好了,他如今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躺在床上,等着儿子的伺候。小李做得很好,水果洗过削皮再拿去微波炉打热,就是为了让肠胃不好的老李能够解馋。(白血病病人因为药物刺激,所以肠胃不好,经常会便秘,不能吃生冷食物,如果吃东西不忌口,一不小心就会进ICU。)

  病房内的传声机有动静,小李总是跑得很快。晚上他就睡在医院的走廊上。早上一大早就提着热腾腾的粥给老李,偶尔还会去公园顺手买一扎打折花回来,弄得满室生香,老李枕着枕头,歪在床上,阳光打在他微笑的嘴角上,让这个男人多了几分味道。

  我想起老李之前病床前冷冷清清,每次做腰穿只能选择断食断水,我刚开始还不太懂老李的做法。

  他嬉皮笑脸地跟我说,他是减肥。我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,他一个白血病患者,减肥?

  是朱春红私底下瞥了眼他床底下的尿壶,跟我说老李这是为了在腰穿期间不上厕所。

  腰穿和骨穿有些不一样,骨穿之后静卧半个小时就够了。腰穿要麻烦得多,医生会要求患者平躺6到8小时。这要是起来早了,可不是好玩的。

  有一次我腰穿之后,随意挪动身体,害得整整头疼了半个月,止疼药根本就不管用,手指连吃饭都在发抖。

  病房里爆发了激烈的争吵,是老李父子,bobapp官方下载入口原来老李之前为了不拖累老婆孩子,隐瞒了自己的病情,又伙同自己的合作伙伴演了一出假装出轨的戏,面对妻子的质问,他二话不说,直接将结婚本换成了离婚证。

  当初妻子为愈情伤,带着儿子回了远在湖北的娘家,纸包不住火,所有的谎言都有戳破的一天,几番辗转,老李的病情还是被妻子知道了。

  妻子知道这件事情后,就风风火火地带着儿子来到医院,老李虽然嘴硬,但是面对儿子无微不至的照顾,他心里是高兴的。

  老李离婚时,是净身出户的,除了自己当年的钱,他把自己的两套房子都给了妻子和儿子,自己的病,能活一天算一天。

  没想到现在老婆儿子把房子都卖了,就是为了给他看病,父子俩这才在病房里闹得不可开交。

  老李之前去找老刘鉴定自己多年前买的画作,可惜那张画,是赝品,他不想拖累家人,想靠自己的毅力和坚持将重症扛过去,可这个想法在小李看来,不过是自我欺骗而已。

  是把钱留下来给孩子,还是选择为自己的性命搏一搏,老李最担心的是人财两空。

  老李一直在医院维持治疗就是为了等到骨髓库有合适的配型。但在找到合适的骨髓之前,老李必须维持治疗延续性命。

  移植骨髓在旁人眼中,不过是潦草划过的一条新闻或者是某个捐助链接。可对于老李这样的人来说,这条路就是烧钱的路,就算他有保险也依然是不够的。

  每个月治疗买药走完保险,两万多的开销。还有各种额外的开支,比如说买各种蛋白粉、奶粉、三餐的食谱都要花钱,这样的日子,老李在医院过了整整四年。

  假如等到配型成功,老李光是进无菌仓就要花几十万,还不算各种其他费用。就算这一步步老李都蹚过来了,骨髓移植也可能出现排异现象导致死亡,没有人能保证,换完骨髓就不会感染。

  他点了一根烟,坐在楼梯的吸烟区,却始终都没有抽。他看着烟灰燃尽的狼狈,默默擦去眼角滚落的眼泪。

  那时,我躲在医院的角落里,连半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。众生皆苦,惟愿这苦不在自己身上,那便是神明庇佑。

  我的病友换了又换,白血病一个疗程之后都会考虑病人的身体,疗程21天休息21天,病友都是这么几个人,但是病房是随机的。谁都会叹一声,说27床的我好命。

  商业保险买得好,治病不用自己花钱,保险公司会理赔。每次来医院还有护工跟着。我从来不多解释,自小父母离婚,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。

  除了钱,他们从不顾及我这个女儿,只有看着我长大的姥姥会心疼我,就连抽空来照看我的小姨,也都是看在姥姥的情面上。

  我生病之后,父母知道我的商业保险够用,匆匆露面之后便匆匆离开。在他们的眼里,我有大额保险,已经比旁人幸运很多,更幸运的是m3可以治愈,那我的病不算什么。

  留得青山在,不怕没柴烧,就成了我捱过各种病痛折磨的座右铭。我将所有的狼狈藏起来,因为医生说好的心态是抗癌的良药。

  从那之后,老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,他不再忌口,还学会了点外卖。他背着家人和医生,开始胡吃海喝。

  蜜雪冰城的三拼奶茶,老北京的脆皮烤鸭,肯德基的冰淇淋,老李就算是挂着五颜六色的化疗药水,都会疯狂地享受口腹之欲。

  刚开始我们都会劝他说,不要这么糟践自己,要好好活下去。可老李安静地听完我们的话,转头就去点了一桌子的火锅,他还特别贴心地租了一个电磁炉。

  朱春红盯着老李锃亮的光头冷笑,拉着我去隔壁聊天。我突然觉得这化疗一期一期地走下来,老李比从前更瘦了,他的脸颊凹在骨头上,不再笑容满面,也许他是在和这个世界告别。

  那顿火锅没烫多久就被来值班的大夫抓了个现行,病房里老李的老婆死死地盯着欺骗自己的男人,她什么都没说,扔下了两本崭新的结婚证,就气呼呼地跑了,老李想追,但又跑不动,只能眼睁睁看着妻子跑了。

  夜里,老李被送进了ICU,白血病患者免疫力比寻常人低得多,这段时间放纵口腹之欲的举动终于带来了最坏的影响,小李病危通知书都签了好几张。

  老李醒了之后跟我说,自己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,他跟我感叹说,一个晚上一万多。

  老李的老婆从那天开始,就常常板着一张脸给老李送吃的,补血的猪肝、清淡的小米粥、富含软磷脂的黄鳝、不加盐的菠菜,老李本来不想吃,老婆恨恨地看了他一眼,他只能认命地拿起筷子往嘴里胡乱塞。

  卤水点豆腐,一物降一物,老李拿老婆没办法,也只能都听老婆的安排,一边着手卖房子,一边等待着骨髓库的消息。

  俩夫妻好得蜜里调油,偶尔我们还能听见老李兴致高昂地唱起了那首《向天再借五百年》逗老婆开心。

  我最后一期化疗时,正巧碰见来拿保险单的朱春红,她红着眼圈跟我说,老李没了,骨髓配型成功之后发生排异,没几天就走了,人倒是没受什么苦,我想起老李给我看的病友群,与朱春红相顾无言。

  本文为澎湃号作者或机构在澎湃新闻上传并发布,仅代表该作者或机构观点,不代表澎湃新闻的观点或立场,澎湃新闻仅提供信息发布平台。申请澎湃号请用电脑访问。

网站首页 关于bobapp官方下载入口 体检套餐 新闻资讯 专家团队 优惠套餐 先进仪器 健康知识 荣誉资质 在线留言 联系我们
地址:海南省海口市 电话:0898-08743298 手机:13895132498
Copyright © 2012-2018 bobapp官方下载入口 版权所有 HTML地图 XML地图 ICP备案编号:吉ICP备19007739号-1 
BOBAPP(中国)官方网站IOS/安卓通用版/手机APP下载